公開嗎
顧峻沒想到許窈會做出這樣的決定。
許窈的眼神里并不存在什么堅定不堅定，對她來說公開結婚的事太正常不過了。
顧峻卻想了很多。
公開的話，很多事就瞞不住了，他的身份遲早會被扒出來。
所以顧峻聽見許窈說要公開結婚的事第一反應是拒絕，可看著許窈輕松自然的表情，顧峻在瞬間編好的一肚子理由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。
或許，這是老天爺又給他的機會，鼓勵他應該坦白？
許窈久未等到顧峻的回應，懷疑他是不想活在公眾目光下，趕緊解釋道：“我說的曝光不用你正面出鏡，你只要配合我錄個視頻，讓網友們知道我確實已經結婚了就行，你的頭像部分我會讓他們做后期時遮擋一下。”
顧峻搖頭，“我不是擔心出鏡，我只是有一件事一直沒告訴你——”
嗡嗡嗡。
顧峻放在桌上的手機在震動，有電話打了進來。
顧峻瞥了一眼手機，猶豫了一下沒接。
許窈已經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，她下意識也想逃避，“你不接電話嗎？萬一是工作上的急事。”
“不用管。”
坦白都需要沖動，真正冷靜下來顧峻反而會膽怯了，他現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又豈會半途而廢？
再重要的電話都不行。
沒人接聽，手機的震動停了。
顧峻正要開口，手機又“嗡嗡”兩聲，這次是發來了新的信息。
顧峻想把手機屏幕倒扣在桌面卻不小心掃臉解鎖了，一張照片就這樣猝不及防彈出，不僅是顧峻，連許窈都看見了。
照片里的年輕人就是兩人在芬蘭港口見過的那個。
——Jason，傅臨森。
照片下有這樣一行字，后面還有大段大段的文字，大概是Jason的詳細介紹。
許窈愣了，顧峻也愣了。
“他還真是那個畫家Jason？”
許窈喃喃自語。
在芬蘭時顧峻說不在意離家出走的媽媽，結果回來后還是忍不住去調查了畫家Jason嗎？顯然，幫顧峻調查的人已經確定了兩人偶遇的年輕人就是畫家Jason。Jason和顧峻長得那么像，顧峻媽媽還曾當過美術老師，離家出走后把生下來的小兒子培養成畫家也有可能——
顧峻死死盯著手機里的照片，盯著那行小字，緊緊抿唇不發一言。
看到顧峻的樣子，許窈急得不行，她把公布婚訊反轉輿論的事拋之腦后，握著顧峻的那只手更用力了。
“顧峻，我在呢。”
“沒關系的，我會一直陪著你。”
許窈試圖安慰顧峻。
她的著急不含虛偽，撼動了顧峻長期處于黑暗中的心。
顧峻的世界是幽暗的，許窈是照亮他的太陽。
如果沒有感受過陽光的滋味，顧峻其實也能繼續一個人。
可他偏偏感受過了，他有了貪心，他想把許窈留在身邊，他承受不起失去許窈的風險，特別是在此時此刻，證實了那個年輕人就是畫家Jason，查到了Jason的中文名字，童年的陰影像洪水般襲來，高高的浪頭幾乎要將顧峻沖倒……所有人都以為顧峻媽媽是偷偷提著行李箱離開家的，只有顧峻自己知道并不是。
一次吵架后，他爸爸像往常那樣喝得酩酊爛醉沉沉睡去，媽媽開始一件件收拾衣服。
她帶走了自己的衣服，帶走了幾幅畫，還帶走了家里的錢。
她的行李箱那么大，能裝下那么多個人用品，唯獨裝不下才三歲多的親兒子。
顧峻記得他拉住了媽媽的裙子，央求她把自己一起帶走。
媽媽摸了摸已經隆起的小腹，狠心推開了他。
“我不能帶你走，我一個人養不活兩個孩子，你是顧家的兒子，你爸就該養你！”
小顧峻被推到了地上，看著媽媽頭也不回離開了。
他可以哭鬧，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沒有哭。
他是一個被親生母親放棄的孩子。
沒關系，他沒有了媽媽還有爸爸……沒想到爸爸也自殺了。
在顧峻前28年的人生里，只有爺爺顧海山沒有放棄他。顧海山若是只養著他還沒有那么辛苦，等他爸自殺后忽然有很多人拿著欠條上門要債，顧海山才知道離家出走的兒媳在學校里找同事們借了很多錢。顧海山可以不認這些欠債，但老人不想顧峻一輩子活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中，顧海山賣了自己居住的房子還了一部分，剩下的陸陸續續還了小十年。
所以，顧峻小時候才會那么窮！
顧峻從小的志向就是賺大錢。
他用自己的努力做到了。
可爺爺顧海山的身體在早年拼命還債的苦日子里就拖垮了，顧峻掙再多的錢，顧海山也沒能多享幾年福。
現在他只有許窈了。
許窈說她會“一直都在”。
真的嗎？
如果許窈知道他騙了她，她也會一直都在嗎？
顧峻低頭將消息看完，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，說起話來像個干巴巴的語音機器：“我沒事。我讓人幫忙查了查Jason的情況，他不是華裔，而是五年前才移民海外的華國人，移民之前他就生活在南城。”
許窈腦子亂糟糟的。
五年前才移民海外，此前一直生活在南城。
如果Jason真的是顧峻的弟弟，那顧峻離家出走的媽媽，豈不是一直和顧峻生活在同一個城市？！
“你能確定嗎？”
許窈問顧峻，“我是說能不能有辦法確定他究竟是不是……”
“你弟弟”三個字到了許窈嘴邊卻說不出口。
好在顧峻是聽懂了。
“你說他是不是我弟弟？我不知道。但我母親確實姓傅。”
Jason的中文名叫傅臨森。
長相和年齡都對得上，又和顧峻的母親同姓，大概率會是顧峻的弟弟。是不是同父不好說，至少同母。
許窈心疼顧峻，也替顧峻憂心：“你打算下一步怎么辦？”
顧峻笑笑，“下一步當然是和你一起拍澄清視頻，你剛才說我不用正面出鏡？”
話題轉折太快，許窈反應跟不上，“都這個時候了，你還管什么澄清視頻啊！”
顧峻認真糾正她，“不管什么時候，你的事在我這里都有優先等級，他們可能和我有血緣上的關系，但我的家人只有你和媽媽。”
顧峻嘴里的“媽媽”不是指他親生母親，而是說林美嫻。
許窈又看了一眼方偉豪接受采訪的視頻。
就在她和顧峻說話的這會兒，那視頻的瀏覽量和評論數又漲了好多。
好吧，Jason的事情先放到一邊，確實是她的事情比較著急！